许魏演唱《故乡》
神下者,湖南省郴州市桂阳县太和镇神下村是也。华夏独此一家,他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题记
谨以此文致敬“故乡”二字!
谨以此文献给我那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
谨以此文献给令我魂牵梦萦无限挚爱的故乡!
谨以此文献给祖祖辈辈生活在神下村的人们!
谨以此文献给祖籍为神下村如今却在外面工作与生活的人们!
谨以此文献给默默关心神下村的建设并努力促进其发展的人们!
谨以此文献给曾到神下村观光过及打算前往神下村观光的人们!
谨以此文献给我那两个挚爱的女儿,愿她们一生一世能够记住其父的故乡!
开篇语:关于故土、精神与记忆在撰文之前,请允许我引用一首由中国著名诗人艾青所写的诗歌《我爱这土地》,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原诗如下: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诚如诗歌中所言及的“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是的,我现在的眼中就含着湿润的泪水,尽管我在遥远的他乡,但一提及“故乡”二字,心潮竟然澎湃不已,情绪波涛起伏,为何?因为我想起了那片贫瘠的土地,它就是我的故乡——神下村。言及神下村,就涉及到一个故土范畴。什么是故土?故者,过去之意也;土者,土地也,可理解成狭义的土地,譬如家乡;亦可理解成广义的土地,譬如国家,所以故土就是指土生土长的地方,也就是故乡,或曰家乡。你必需在那个地方长期生活过,有着真挚的感情,但后来却因为其他原因离开了那儿,这个地方可称其为故土,譬如我;如果你自生至死都未曾离开过那儿,这个地方是不能称其为故土的,譬如我的四叔;如果你从未在那个地方生活过,那个地方只是你父辈乃至祖辈生活过的地方,这个地方更不能称其为故土,譬如我的女儿。年国庆节期间,我携带着两个女儿回了一趟故乡,其间发生的一件小事情引发我深深的思考。我依稀记得,10月5日那一天,在四叔的带领下,父女三人来到桔子园摘桔子。我无心地指着一根扁担问长女:“这是什么?”她说:“爸爸,这是棍子啊!”听见她的回答,我震颤了一下,内心隐隐作痛,扪心问自己:“这是我的女儿吗?她是农民的后代吗?‘养不教,父之过’,她错误的回答究竟是我之过?她之过?时代之过?还是社会之殇?这个问题太宏大,是一个严肃的伪命题,我不是专业学者,我想我自己也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我知道一点,自那刻起,她的回答触动了我柔弱的内心,一颗文章的种子已然萌芽,我决定要为故乡再写一篇文章,这篇文章要具有《清明上河图》的风范与大气,是宏大叙事式的,是空中俯瞰式的,是全景扫描式的,是集大成式的,是能勾起整整一代人乃至几代人美好回忆的。不可否认,以故乡为背景以神下为素材的文章我写过若干篇,但那些都只是一个简单的切片抑或一帧单纯的截图,离史诗般的描摹相差甚远。自撰文《岁月如歌话庙下》之后,我隐隐感觉到来自父老乡亲的舆论压力,因为庙下村并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故乡。坦白地说,写作是一件非常清苦、寂寞、孤独、伤神的事情,如今临近岁末,况且我的生存状况不容乐观,我本不打算今年再写长篇散文的,但是,既然舆论点燃了导火索,哪怕我不去正儿八经地工作,哪怕需要牺牲我的睡眠时间,我发誓也要将这篇文章写完,不为别的,就为“故乡”二字。年8月上旬,我去了一趟西藏,我在大昭寺、纳木错等地方皆看见藏族人磕长头的情景。他们围绕着大昭寺,沿着八廓街这条转经道以顺时针方向磕着等身长头,在这条他们眼中的圣路上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套动作;他们围绕着纳木错湖畔的一座山,沿着这座挂满彩色经幡的圣山以顺时针方向磕着等身长头,在这条灰尘碎石布满地面崎岖不平的圣路上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套动作,我的内心震撼不已,这是何等的宗教虔诚啊!而联想到自己,我感到无地自容,自惭形秽,这次国庆节回家乡,当我从自己的祖屋面前经过时,我竟然没有进去看一下,当时的心情是复杂的,内心却是无比的悲凉。我曾写过一篇文章《老屋》,说的就是我的祖屋,可是现在的我能进去吗?一则我没钥匙,二则屋内空空如也,父亲在天堂,母亲在郴州帮大哥带孙子,大哥在郴州工作,弟弟在深圳工作,妹妹在桂阳做家庭主妇。时隔那么多年,我回到故乡,唯一能找的亲人也许只有四叔,可是他如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实在不便打扰。至于其他的远房叔侄辈亲戚,譬如伯伯、叔叔、堂兄、堂弟、侄儿、侄女,只因多年未联系,长年未沟通,不但叫不出名字,对其人也一无所知,只停留在一种似曾相识的朦胧感觉。于我而言,故乡已变得很陌生,一切不复如昨,渐行渐远。但尽管如此,“故乡”二字在我心中依然是沉甸甸的,一辈子皆是。不得不说,中国人的乡土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故乡情结也是热烈浓厚的,谓之家园情怀或桑梓情怀。鉴于我长期在珠江三角洲漂泊的缘故,我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与我一样,也是离开故土几多年如今在广东定居的人,其中不乏家境殷实的老板,他们有妻子有儿子有女儿,他们有房有车有公司,他们不愁吃不愁喝,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并不奢侈,说得不好听一点,他们穷得只剩下钱了,但我每每与他们交流的时候,发现他们的精神似乎有点空虚,日子过得似乎有点无聊,一旦言及故乡这个主题,他们却两眼放光,话匣子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什么偷鸡摸狗啦,什么捞鱼摸虾啦,什么下河游泳啦,什么上树掏鸟窝啦……一些关于童年的趣事连珠放炮地从他们的嘴巴里涌出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曾私下里对我说:“徐大作家(纯粹是恭维之语),我也很想写文章,写自己的故乡,写自己的童年,写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可我就是写不出来,只会说不会写啊!”闻听此言,我报以淡淡的微笑,并不作答,却让我想起了“精神生活”这个词语。什么是精神生活?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为此,我特地百度了一下,其曰:精神生活是指人们为了生存和发展而进行的精神生产和精神享受的活动,包括世界观和人生观的确立、理想的选择、道德品质的修养以及兴趣、信念、社交、爱情和对知识的追求与文化娱乐享受等。自从实行改革开放*策之后,时下,物质生活极为丰富,大家似乎都不愁吃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水里游的,地上走的、跑的、跳的、爬的,天上飞的,什么都有;想喝什么就喝什么,矿泉水、纯净水、饮料、水果汁、白酒、红酒、洋酒……你去沃尔玛、大润发和家乐福等大型购物超市,几乎有一层楼其摆放的商品都是用来入口果腹的。不可否认,物质生活大幅度地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经济社会,很多人慨叹世风日下,精神缺失,以前的生活虽然简单清苦但却快乐着,现在的生活虽然富庶多彩但却迷茫着,在享受高度物质生活的同时似乎也迷失了自我。人之所以为人,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其原因就在于人是一种具有思想层次和精神世界的高级动物,而不仅仅是动物层面上的吃喝拉撒睡、普通意义上的衣食住行、生存意义上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当然还有更高层面上的精神生活,用当下时髦的一句话来说就是: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请记往,这个“远方的田野”就是今天我要说的故乡。说到故乡,就自然引发起一股浓浓的乡愁,它根植于内心,贯通于血液之中,它好比一道与生俱来的胎记,在任何环境下都抹煞不掉,一生一世也泯灭不了,这让我想起了余光中的一首诗歌《乡愁》,此时比较契合我现在的心境,兹摘录如下: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我始终觉得,记忆是一件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在心情大好的情况下,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在安静详和的氛围中,它会自动过滤掉痛苦、忧伤与哀愁,留存美好、纯真与愉悦。我为什么这么说,来源于一次真实的生活体验。有一次,我从深圳市南山区的保龙路经过,旁边有一家夕阳红敬老院,我特地停下来,透过铁栅栏驻足观察了几分钟。我看见,几个老人坐在轮椅上正沐浴着冬日暖阳,他们彼此之间距离有点远,不像是在聊天,如果他们没有患上老年痴呆症或失忆症的话,透过那一张张挂着微笑的脸庞,我猜想他们正在回忆过去那些有趣的往事,因为现在的他们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自理能力和行走能力,在这个绝大部分时间处于静谧状态的小院里,估计剩下的只有回忆了。试想一下,除了回忆,他们还能干什么呢?他们只有在风烛残年里与回忆做伴,与回忆同眠,度过晚年时光的每一分每一秒。据说,世界有十大未解之谜,除了众所周知的百慕大三角,人类大脑也是其中之一。诚然,世界存在太多的未解之谜,仅仅人类自身就有太多的迷惑,而人类身体上很多的难解之谜是存在于我们大脑中的。大脑真是一个让人感到迷惑的器官,除了有关生与死、意识、睡眠与幻觉等问题,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们拥有记忆,人类记忆与大脑海马结构、大脑内部的化学成分变化有关,这个神奇的东西总是储存美与善,摒弃丑与恶,哪怕时隔经年,哪怕沧海桑田,美好惬意的事情总是留存于大脑,刻骨铭心般地丰盈着你的精神空间。德国心理学家艾宾浩斯曾经绘制过一幅遗忘曲线图,大意是说:遗忘在学习之后立即开始,而且遗忘的进程并不是均匀的。最初遗忘速度很快,以后逐渐缓慢。对此,我就纳闷了,为什么离开故乡那么多年,我还能回忆起故乡原来的大致模样以及其间所经历的人与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因为我毕竟在故乡呆了那么多年,在故乡的每一天,我都在重复着学习与遗忘的过程,学习的次数多了,自然便战胜了遗忘,尽管现在的我已是不惑之年,生理处于衰退期,记忆力较之以前有所下降,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故乡的种种回忆。用了大段文字来阐释故土、精神与记忆之间的个中关系,相信有些读者已经看得不耐烦了,但我只想对你说,以上这段文字才是此文的主旨与内核。也罢,现在正式切入主题,感恩记忆,感谢自己还拥有一颗健全的大脑和一双笨拙的手,大脑用来回忆,双手用来敲打笔记本的键盘,接下来,我将用文字为大家展开一幅神下村的风情山水画卷。1.自然村在泱泱大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行*版图中,有省(含自治区、直辖市)、市、县(含县级市)、镇(含乡)和村,这么说来,神下村处于中国的最底层,算是第五级行*区吧。通常情况下,局外人所指的神下村一般指的是神下村的下神自然村,其实神下村一共有8个自然村,它们是上神(方言谐音上悟)、下神(方言谐音神哈)、洞心(方言谐音痛心)、柔木(方言谐音柔木湾)、新屋(方言谐音新屋餐)、杨家(方言谐音杨嘎)、社山(方言谐音蔡哈岭)和石冲(方言谐音杀冲),总面积约7.39平方公里,海拔不高,大概米,以丘陵为主。只因为下神面积最大,人口最多,而且还有三个大队,所以它俨然就成了神下村的代名词。神下村位于太和镇(年之前叫太和乡)的西北方向,距镇*府约4公里,也就是八里路。关于八里路这段路程,我刻骨铭心,为什么呢?年,我离开神下小学,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太和中心完小,一起考上的还有洞心的徐海兵,我们一起在太和中心完小读了三年,自四年级至六年级。我永远都记得,每当从家里前往学校的时候,徐海兵先从洞心来到我家,然后我们结伴从下神出发,经过上神、地界村的罗汉庙、花木岭、太和社区的铺上、九头和泡古浪,最终抵达学校,回家时自然是从原路返回。大哥当时在太和中学读初中,有时我也会跟着他走另外一条线路,依然要经过上神,但到了地界村的罗汉庙,便沿着青石板路往右拐,往社员村的太和林场方向走,经太和社区的太平里、皂角树,先到达太和中学,然后我一个人再从田垄间穿过毛家洞来到学校。记得那时候,一周要回两次,往返四次,主要是回家带米带菜,当然顺便换洗衣服,所以说,抛除寒假和暑假,这两条路我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我是下神的,自然对下神了解更多一些。至于其他自然村,不妨以下神为中心,我在这里大概梳理一下。上神在下神的南边,两个自然村是紧紧挨在一起的,连成一片。我记得,上神的前面有一个池塘,池塘边原来有好几株蒲葵,有些大人会用蒲葵叶扎制成一个鞭子,用来抽打一个用木头削制而成的陀螺;有些妇女会采摘蒲葵叶,然后将它撕成条状,用来捆绑粽子;有些老人会先将蒲葵叶裁剪成圆形,然后在其周边缝制布条,即成就地取材的蒲扇了,夏天用它来纳凉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当然,用它在灶台边煽风点火也是不错的选择。上神的后面有一片比较茂盛的竹林,春天来临,春笋势加破竹,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显示出其强大的生命力。春天一过,地面尽是竹箨,一片狼籍,感觉甚为萧瑟。洞心在下神的西北方向,它的地理位置有点特别,前后左右全是田地,有一条田间小路通向下神,村后的马路直接通向地界村的长矛坪,村前的马路通向绿脚下(方言谐音陆捉哈)。另外,村庄的后面直接就是一条河流,村庄前面约一百多米也有一条河流。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将比较宽敞的泥巴路叫成马路,后来我才知道,以前公路不发达,也没什么交通工具,而马是最好的代步工具,所以凡是马能纵横驰骋的地方一概叫成马路,只是后来才有了柏油路、水泥路。柔木和新屋这两个自然村其地理位置更特别,位于下神的最北边,算是偏居一隅吧,印象中我似乎没有去过。前往柔木和新屋一般有两条路线:其一,从沙坪村(现划归*沙坪街道,原属太和镇)的下雨山进去;其二,从地界村长矛坪左手边的那条公路进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之后,右边有一条路是通往柔木和新屋方向的。我记得,从这条路走进去,先是抵达柔木,然后再到新屋,柔木比新屋要大,两个村庄的后面皆是山,前面都有一条共同的河流。再回头说一下那个三岔路口,面西朝东,中间那条路是通往洞心的,左边那条路是通往下神和上神的,我每每走到这里,总是下意识地往左拐,你说柔木和新屋,我既无亲戚又不去那里玩耍,实在找不到去那里的理由。不过,站在现在的这个三岔路口,你会看见一条厦蓉高速公路横贯东西,场面颇为壮观。至于杨家、社山和石冲,我们那里叫庄上。什么是庄上?也就是这个小村庄只有几户人家,人丁稀少。石冲位于下神的西南方向,前面是一片广袤的田地,后面是一座低矮的山丘。另外,还有一条河流从村前潺潺流过,自社员村方向流来,经过神下村,也不知最终流向哪里。小时候,我经常从石冲穿村而过,要么清明扫墓时从这里匆匆走过;要么放牛时从这里缓缓走过;要么挑着一担萝卜从村前气喘吁吁地走过。我很喜欢石冲旁边的那个石拱桥,桥不大,也很窄,下面流水淙淙,哗哗作响;我也喜欢石冲村后那一片小竹林,一年四季青翠欲滴,惹人艳羡。社山位于下神的西南方向,毗邻社员村,其地理位置也很偏僻。老实说,我是没有去过社山的,我只知道,到了猫牛岭之后,左边有一条路,然后从这里进去,经过打鼓冲水库,再往深处走就到了。在去社山的路上,有一个景点值得一提,在右手边有一座比较高的山,面向打鼓冲水库这边近似于悬崖,山体似被刀削去了一半,乱石嶙峋,十分陡峭。小时候,我曾梦想着从悬崖这边攀登上去,但一直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一个人胆子小,又不敢乱来,只好作罢。杨家亦位于下神的西南方向,与社员村的高梁山接壤,它应该是神下村位置最远的自然村。杨家是典型的庄上,才区区几户人家,坐落在群山之间,四面环山,平坦之处才有小片田地,没有河流,只有小溪。小时候,我经常从杨家面前走过,为什么呢?因为我的老姑姑(即爷爷的妹妹)嫁到了*沙坪镇羊角村的白竹塘,另外我的五叔被*沙坪镇羊角村(方言谐音羊古脑)的一户复姓欧阳的人家所领养,所以走亲戚的时候,我们一行人会从绿脚下左手边的那条马路走上去,穿过杨家,再翻山越岭步行至亲戚家。关于神下村的八个自然村也就这样蜻蜓点水般地介绍完了,当然是以下神为中心,毕竟我更熟悉这块土地,恳请各位父老乡亲莫要见怪哦!2.礼堂在下神有一栋礼堂,距我家约一百米左右,就在进村的马路的左手边,非常显眼。小时候,我是在礼堂里读过书的,好像是在这里读一年级,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下神的孩子们都在这里读书,由村庄里稍微有点文化的叔叔们担任民办教师,譬如徐桂才叔叔、徐道兵叔叔,但神下小学并不设于这里,勉强算是私塾吧。我依稀记得,礼堂的一楼黑黢黢的,光线暗淡,放着几副黑漆漆的棺材,这些棺材是专门为那些行将寿将正寝的老人而提前准备的,看上去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一个人走在里面肯定不寒而栗。礼堂的二楼才是教室,地面是木地板,透过缝隙,隐隐约约能看见楼下的棺材。那个时候,学生较少,教师屈指可数,场地有限,所以就将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调配到同一间教室上课,左边坐一年级的学生,右边坐二年级的学生。上课时,时间较长,在上半节课时段,老师可能为一年级的学生上课,然后布置作业;在一年级的学生做作业的时候,与此同时,老师又要为二年级的学生上课。反正,两个年级交叉轮流来上课、听讲及做作业,轮到一年级的学生的时候,二年级的学生可听可不听;轮到二年级的学生的时候,一年级的学生事不关己,漠然视之,反正也听不懂。现在想来,当时的教学方法很有意思,我就是这样接受启蒙教育的。时隔三十多年,虽然具体细节记不太清楚,但大抵情形就是这样,所以真要感谢本村那几个叔叔型老师们,是你们的无私奉献,才让我得以接受正规教育,一步一个脚印,走出神下,走向太和,走向桂阳,走向长沙,最终走向中国。小时候,礼堂还有另外一个功能,我也是记得的,那就是临时的戏台。上个世纪的70年代,村里驻扎了几个下放的知识青年,他们喜欢搞点文艺,吹拉弹唱,敲敲打打,也就是唱戏,不知是花鼓戏、昆曲还是京剧,我也搞不清楚。反正那时候,我的父亲也是一个文艺青年,有点文艺天赋,跟着那些老师自学成才,能哼能唱,还能上台献技。我曾在一篇文章《童年的有声娱乐》中这样写道:“每当村里唱戏的时候,我当然要去礼堂里面凑热闹。我有时看见父亲在后台拉二胡,有时看见父亲的脸红一块白一块,头发盘起来,而且头发也很长,可以甩来甩去,他站在台上正字正腔圆地唱着什么,我有时看见父亲的胡子突然变长了,其实那是挂在嘴唇上的一副髯,他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手指前方,怒眼圆睁,怪吓人的。”事实证明,我的记忆并没有紊乱。多年以后,当我认识了不少汉字,我就在家里发现了不少关于戏曲的图谱和剧本,这肯定是父亲刻意保存下来的。可遗憾的是,那个时候,戏班子早已解散,戏曲文化被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人们转而看黑白电视机了。今年国庆节期间,我回了一趟家乡,发现礼堂已被夷为平地,听别人说,因年久失修,打算集资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改造一番,于本村的人而言,这当然是一桩好事,且翘首深情地期待着。另外,我的手机还收到一条来自家乡的短信,事后徐道祥叔叔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其内容都是关于重修礼堂的事情,其邀请函原文如下:尊敬的各位乡亲:木有本,水有源。追溯我神下书院(原老学校)的历史,由于建造年代久远,加之后辈失修已破烂不堪,已不能使用。经过村民集体协商规划设计,在原址上新建一栋占地四百多平方米,预算资金八十多万元的综合大楼,现已对外承包,于八月十二日破土动工。该大楼集休闲、娱乐、学习、做酒于一体,由于耗资巨大,全村六百来口人,人平均五百元,集资三十多万元,资金缺口大,我等实乃无能为力。今特邀请您于本月七日来村一叙,共商大业,集思广益,献计献策,真情地期待您的光临!神下自然村综合楼筹建理事会年10月4日看完这条短信,我感到无地自容,谢谢父老乡亲看得起我,还记得我这个游子,可是我让你们失望了,因为我的经济状况并非你们想象中的那么殷实,那么富庶,我走的是另外一条清贫孤独的文学之路,而不是典型的商人之路,所以在物质方面我不能为家乡做出自己的贡献,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既无脸面也无时间去参加你们的会议,因为10月7日这一天,我需要护送两个女儿返回广东。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会以另外一种方式为家乡为父老乡亲做出自己的贡献,那就是用长篇累牍的文字为神下村立传,做一件绝大多数人做不了的事情,做一件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做一件别人想做却不一定做得好的事情,做一件文人该做的事情。也请你们相信,如果机遇好的话,上苍眷顾我的话,通过我不懈的努力,总有一天,你们会为我而感到骄傲的,大话就不多说了,希望不要赍志而没。3.猫牛岭我在神下村就读的第二所学校位于猫牛岭,在礼堂读了一年便转去猫牛岭了。这所学校位于下神的西边,约莫一公里左右,位于一块山丘的半山腰与顶部。我记得,拥有教室的那栋建筑呈大写字母“L”型,拥有一年级至五年级的学生,当时小学实行五年学制,没有六年级。这可是正宗的神下小学,学生来自神下村的八个自然村,也就是说,我的小学同学遍布各个自然村,可时隔经年,我却忆不起他们的容颜,亦想不全他们的姓名,缘于长期缺乏沟通之故。我记得,那时神下小学的食堂在半山坡上,那个用来报时的锈迹斑斑的铁钟就挂在食堂的屋檐上。从教室前面的操场至食堂有一段斜坡,那是我们游玩的天然场所。怎么个游玩法呢?因为*泥巴的黏性很强,于是就可以将它当成滑梯来玩,下雨天自不必说了,晴天也自有我们的办法,在上面泼一点水,然后蹲下身子,穿着绿色的解放鞋借助地球引力与惯性从上面一路滑下来,农村的孩子自有自己的逍遥之法,这种就地取村的娱乐方式亦不无快活。我记得,那时神下小学的教室很大,窗户也很大,在一间偌大的教室里坐着为数不多的学生,感觉空荡荡的。黑板很大,桌子也很长,下面有两个敞开的格子空间,但没有抽屉,那是用来装书包、衣服或杂物的,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共用一张很长的条凳。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大家似乎都有了性别意识,竟然用粉笔在桌子上划了一条 ,意为以此为界,互不侵犯,男女学生也很少说话,若是谁不小心越过了界,对方就会用铅笔戳一下你的手臂,以示惩戒。我还记得,一些顽皮捣蛋的学生会故意搞些事情出来,制造事端,炮制快乐。有时,一个学生坐在凳子的一端,“心怀叵测”的那个学生坐在凳子的另一端,趁那个学生不注意的时候,“心怀叵测”的那个学生猛地站起来,于是,凳子失去平衡而翘起来,那个学生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引得旁边的同学们哄堂大笑。当然,还有富有色情意味的恶作剧,一个男同学和一个女同学正站在一起说话,一个“居心不良”的男同学便悄悄地绕到那个男同学的身后,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脱掉了那个男同学的裤子。那个年代的夏天,我们都是不穿内裤的,裤子是上面拴有一根伸缩带的粗布,裤管很大,里面空洞洞的,所以很容易被褪除。那个男同学的生殖器官在女同学面前暴露无遗,羞得她马上掉转头一溜烟地跑了,接下来可想而知,肯定是那个男同学先穿上裤子,然后去追那个肇事者,追不到就算了;若是追到了,两个人肯定是抱成一团,扭打在一起,直到一方被另一方打得鼻青脸肿,不管谁输谁赢,两个人都是邋里邋遢,肮脏不堪,事情若是闹大了,老师自会叫来双方父母来调解。那时候的我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学习拔尖,考试名列前茅,既没做过别人的恶作剧,别人也不会来做我的恶作剧。但我却真实地看见了这些恶作剧,自己也忍不住捧腹大笑,为这些同学能想出这些法子感到开心。那个时候,猫牛岭是整个神下村的教育中心,我天生就喜欢读书,但不是读死书那种,为此,有好事者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时隔多年以后,我贩卖着廉价的文字,似乎也印证了他们的言论,在此请恕我自夸一下。每当上学的时候,会从猫牛岭的各个方向浩浩荡荡地走来一批学生,他们当中的某些学生是我可爱的同窗,他们来自上神、下神、洞心、柔木、新屋、杨家、石冲、社山,在早晨的上课钟声敲响之前纷纷赶到,在傍晚的下课钟声敲响之后又相继离去。言及上学放学,就不得不提及我的儿时伙伴,也就是我的发小徐利兵,因为他拥有一颗硕大的头颅,同学们为他取了一个绰号:太脑壳。说心里话,我要感谢徐利兵同学,我们是一个村的,我属于下神一队,他属于下神三队,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说说笑笑,风雨无阻,陪伴着走过不知多少个美好的日子。只不过,他的家庭状况很不好,听说他本人后来又患了一场重病,丧失了劳动能力,被好心人提前送进了敬老院,其悲惨命运令人唏嘘不已。写到这里,我禁不住潸然泪下,缘于文人的情绪过于饱满,命运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啊,我对老同学兼发小真是爱莫能助,我只能在他乡默默地祝福你,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在这个文学式微物欲横流的年代,我写下这篇酸文章并不能为你改变什么,包括我自己,因为我本人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关于在猫牛岭教过我的老师,如今我只记得*粉秀老师,她来自上神。那个时候,我一直很纳闷,她为何姓*,而不是姓徐,如果是嫁到上神,在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些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我曾在《我与数学老师的前世今生》一文中详细回忆了*老师的情况,其中有一段文字如下:在那个农村女孩普通不接受教育的年代,像她这种稍微有点文化的女人真是凤毛麟角,我想她应该出身于书香门第,或许是自学成才那种类型吧。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先取得民办教师资格,再通过考试转为公办教师。不管怎么说,她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家闺秀,而不是那种既要洗衣做饭又要上山下田的传统农村妇女。印象中的她是一个头发有点花白挺慈祥的老年妇女,也许是因年龄悬殊太大所造成的代沟,虽然我和*老师住在同一个村庄,但我对她的了解几近于零。在猫牛岭这所学校读书的时候,其实我的大哥也在那里读书,应该比我高两届,但我好像与大哥没什么来往,关于他的记忆简直一片空白,真是咄咄怪事。读完三年级之后,我考上了太和中心完小,从此正式结束了在神下村求学的日子。后来,位于猫牛岭的这所学校被毁掉了,被村民开垦成桔园。神下小学先是搬迁至前文所提及的三岔路口的右手边,即从唐沙岭去柔木的那条路上,这样对于杨家和社山的孩子们来说,求学之路就更遥远了,似乎有点不公平。位于唐沙岭的这所学校我是没有读过的,但我的弟弟和妹妹曾在此读过。再后来,因为修筑厦蓉高速公路,神下小学再次搬迁,搬迁至从三岔路口往下神方向约莫一百米的右手边。于我看来,神下小学前后共有四个,第一所在礼堂,第二所在猫牛岭,第三所在三岔路口,第四所在唐沙岭,就是现在能看见的这所学校。这四个地方,我就读了其中的两所学校:礼堂和猫牛岭,我对这两个地方充满着感情,因为那里差不多装满了我所有的童年。4.庭子上庭子上是我根据下神村民的口语音译过来的,并非正式术语。它位于村庄的正中间,是一块比较宽敞的地方,是男人们谈事情的地方,是老人们休闲的地方,是妇女们聊家常的地方,更是孩子们嬉戏的地方。庭子上的前后左右皆矗立着民国时期的古建筑,其中不乏石雕、泥塑和木雕,其地面铺着一块块青石板,周边还摆放着用来憩息的条状石凳,在其东边、南边和北边皆是用石块铺成的青石巷,尤其是东边的青石巷,当你走进巷子深处,完全可以感受到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意境。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初,村庄里经常会出现一些走街串巷的补锅匠,他们会将收集来的具有瑕疵的锅碗瓢盆统统放在庭子上,然后就开始生炉补锅。对此,我曾在《补锅匠》一文中写道:“补锅匠每次来村庄的时候,庭子上便立马热闹起来,同时也成为孩子们的乐园。农村里的孩子没啥娱乐,没收音机没电视没电影更没网络,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凑热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哪里有新鲜事情就往哪里跑。每当补锅匠在庭子上汗流浃背地干活时,一群孩子便围在旁边看热闹,看他搬弄这个,又看他使用那个,反正觉得什么都新鲜。一些调皮的孩子也不经别人的同意,便擅自拉动风箱的活塞,拼命地拉,反复地拉,以至于炉火都变青了,火苗窜得老高。待补锅匠回过神来的时候,还没等他伸手准备打人的时候,那个小孩早一溜烟地跑开了。有的小孩很会利用资源,竟将自家的红薯放入炉火中烘烤,哪知把握不了火候,当他将红薯取出来的时候,红薯早就被烤焦了,成了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毕竟那炉火实在太炽热了,那可是打铁用的啊!”小时候,虽然我家在村庄前面的马路旁边,但我也是很喜欢去庭子上凑热闹的。我记得庭子上的西边有一栋看上去比较破败的老屋,里面常年住着一位老奶奶,听别人说,她属于五保户。那时的我不懂五保户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刨根问底,反正我就知道,这位老奶奶似乎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她孤苦伶仃一人,也不用劳动,整天就是蜷缩在昏暗的屋子里。我很胆小,看见里面经常不开灯,不敢一个人进去,也没人带我进去,所以我一直没有正儿八经地目睹那位老奶奶的容颜。后来,我有一次回家,听别人说那位老奶奶已经仙逝了,是村委会为她安葬的。对此,我不胜唏嘘,慨叹她这一生过得实在是太凄苦了,人与人的命运怎么会差那么远呢?直到今天,为了写这篇文章,我才特意去上网搜索五保户究竟为哪般五保?以前我是只知其名,不知其内涵,现在我才知道“五保”是保吃、保穿、保医、保住、保葬,五保户常见于中国的农村地区,这种制度的设立充分体现了中国法律保护老人和儿童的一贯原则,是人道主义的具体体现。如此说来,关于神下村委会对这位老人的善始善终,我是十分赞同的,如此义举,可谓善莫大焉!5.水井记忆中,下神曾有一口老水井,位于村庄的中间,同时也是上神与下神交界的地方。我记得,那个地方地势低洼,需要下坡,地面全部都是用青石板砌成的,而且周围都是老房子,阳光不容易照射进来。老水井我肯定是去过的,但从未去那儿挑过水,原因很简单,挑不动水的时候,我的年龄尚小。等挑得动水的时候,老水井已经被弃用了,也渐渐被村民们所摈弃。后来,为了方便村民们的日常生活,村委会在村庄的前面另外开辟了一口新的水井,据说其水源是从打鼓冲水库疏浚过来的,所以总感觉新水井的水没有老水井的水那么甘甜,总有一股涩涩的味道。我记得,新水井的旁边有两株古老的柏树,其东边有一个长方形的储水池,那是专门供老奶奶、妇女、姑娘和少女洗涤衣服的;其北边也有一个长方形的储水池,那是供村民们用来清洗鸡鸭鹅的内脏的,当然,我也看见有人在这里清洗猪大肠。小时候,母亲将鸡宰杀拔完毛之后,然后我就带着菜刀来到这里为死去的鸡开膛破肚,尤其是在处理鸡肾那个器官时更是费尽心思,那一刻,有时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有时又感觉自己像个解剖医生;继续往北,还有一个半圆形的储水池,那是专来用来洗涮农具的。在三个储水池当中,这个储水池无疑是最肮脏的,下面沉淀着一层厚厚的淤泥,我经常看见村民们在这里清洗锄头、镐、耧耙、镰刀、犁,更糟糕的是,竟然还有人在这里洗涮粪桶、尿桶,感觉恶心极了。在这片区域,共有一口水井和三个储水池,水井的水流向洗衣池,洗水池的水再流向池塘;水井的水流向宰杀池,宰杀池的水再流向农具池,农具池的水再流向池塘,各有各的功能,布局甚是合理,所以大家都要讲公德,遵守村规民约,方能不引起公愤。我对新水井是有感情的,因为小时候的我经常与它打交道。我家有一口大大的水缸,有时水缸见底了,母亲就吩咐我去挑水,不仅是挑一次,至少要挑三次才能将这口水缸注满。那时的我又矮又瘦,身体羸弱,但六七十斤还是挑得动的。从内心里而言,我是排斥体力劳动的,但母命难违,不敢随便忤逆大人的话,也只好作罢。我常常用拴着两个铁钩的扁担挑着一副铁桶就出发了,新水井离我家其实并不远,曲线距离约莫一百多米。来到水井之后,将其中的一个铁桶沉入水井里注满水,然后用手使劲提上来,再重复一次相同的动作。待两个铁桶装满水之后,架好扁担,身体半蹲,屏气凝神,咬紧牙根,将两个水桶挑起来,然后往前走。老实说,我确实不是干体力劳动的料,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像一个文弱书生。在挑水的时候,我常常感觉到肩膀上压着一座泰山,压得好生疼,我能想象出自己那副龇牙咧嘴的丑模样,姿势十分难看,动作很不优雅。我曾经长时间没有学会换肩,什么是换肩?也就是说这一刻用右肩膀挑担子,下一刻将扁担巧妙地转移到左肩膀上来,但其间不能将担子卸下来。我那时候挑水总是习惯用右肩膀,所以每次挑完水之后,右肩膀总是通红通红的,亦隐隐感觉到一股火烧火燎的疼痛。关于我去水井挑水的事情,在村里应该流传着不少笑话,不知道是嘲笑、挖苦、鄙夷、戏谑、玩笑还是调侃。我就记得,我每每挑着水桶经过人家门前的时候,总有一些妇女笑得合不拢嘴,并嚷嚷道:“看哪,徐石燕(我父亲的名字)的那个老二崽又来挑水了,肩膀一头高,一头低,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闻听此言,我总是咬紧牙根加快脚步,以至于走路晃晃荡荡,水洒了一地。母亲无意中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常常哀声叹气地对我说:“崽呀,幸亏你读书行(言外之意就是说我能考上大学,从而实现鲤鱼跳龙门,走出农村,改变命运),要不然你在农村就是讨饭吃。”后来,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我挑担子的本事也练出来了,不仅学会了换肩,也能挑起一百斤左右的东西,但终归很吃力,耐力不够,体力不支,并非我之所长。6.池塘下神的前面有一个很大的池塘,周边呈弧形,位于我家与新水井之间,原是一片水田,因长期闲置不用,也便成了池塘。其水源主要是从新水井流出来的,可能还有地下水。记忆中,池塘时而被村民种植水稻,时而种植莲藕,时而种植菰。小时候,我也喜欢玩,有时跟着别人脱掉鞋子下去,踩在没入膝盖的淤泥里去掰茭白,或者挖莲藕,或者捡田螺,或者拾河蚌,运气好的话,还能从淤泥里抓到滑溜溜的泥鳅以及模样像条蛇令人害怕不已的*鳝。只是后来,有人往这个池塘里乱扔打碎的酒瓶、玻璃、瓶瓶罐罐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怕割伤双脚引起破伤风,便不再随便下去了。但是,这个池塘依然留给我许多美好的回忆,充满着纯真、欢欣和乐趣。池塘的北边有一条沟渠,从我家的东门前流过。这条沟渠于我家特别富有意义,一家人难免在这里洗洗涮涮,洗手、洗脚、洗农具、刷沾满泥巴的雨靴。我记得,年,妹妹诞生了,12岁的我经常在这里清洗尿布(方言谐音:提载)。布片上又是尿又是屎的,我感到恶心,但没办法啊,那是母亲的命令,不敢违抗。沟渠的西北方向还有一个池塘,就位于我家的正后面。我家屋后的这个池塘可谓风景这边独好,塘里有高大茂盛的菰,水面之下当然是可食用的茭白。这个池塘的水有两个来源,一是来自新水井的水,二是来自村前的那条河流,然后池塘的水溢满之后,又重新流回村前的那条河流。我家的晒谷场就位于池塘之中,晒谷场的后面即池塘的西边有好几株高耸入云的古柏,在古柏那硕大的树干上缠绕着木瓜藤,古柏之外当然坐落着一栋栋猪圈、烤烟房和厕所(方言谐音:玉屎)。池塘的水位很浅,小时候,为了节约时间,也就是走捷径,我常脱鞋涉水而过,直接来到我家的晒谷场。我对那木瓜藤特别有印象,常常在晒谷场捡到很多木瓜,但令人扫兴的是,这些椭圆状的木瓜是干瘜的,里面空空如也,内壁毛茸茸的,只能将它当成玩具耍,不能食用。时隔多年以后,我来到南方的广东,经常吃木瓜,才质疑家乡的木瓜到底是不是真的叫木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家乡的木瓜还是有用的,因为我经常看见母亲会将那些掉落在地的木瓜搜集起来,然后给我家那头刚生下十几头小猪崽的母猪吃,说是可以催奶,让母猪分泌更多的乳汁。7.晒谷场这个村集体性质的晒谷场比我家的那个晒谷场大多了,它位于下神三队的前面,进村马路的右手边,前面是一段斜坡,经过晒谷场之后又是一段有几株杨树的斜坡,下了坡才算真正进入下神自然村了。晒谷场应该是毛泽东时代人民公社时期留下来的,听说神下村那时候叫红卫大队,太和镇叫太和公社,我晚生于那个红色年代,所以只能道听途说了。早先的晒谷坪是用泥巴铺成的,洒一点水,涂一层用山上青石煅烧而成的石灰石,然后再用棒槌夯实。记忆中,我曾看见大人们手拿一个像熨斗一样的木锤使劲地敲打着地面,地面光溜溜的,其目的是为了让地面更结实、更牢固,倒是后来新建的晒谷坪才使用了水泥。晒谷场当然有许多格子化的晒谷坪,原则上,每一个晒谷坪对应一户人家,如果你家没有,可以借人家的暂时用一下。当然,其他地方也有零零碎碎的晒谷坪,但这个地方肯定是最密集、最集中的,用现在一句时髦的工业术语就是产业集群化。双抢(即抢收庄稼、抢种水稻)的时候,晒谷场一片繁忙,男人女人齐上阵,甚至老人小孩也来帮忙,反正是一家人倾巢而出。男人主要负责挑担子,女人主要负责晒谷、翻谷,老人主要负责耙谷、收谷,小孩主要是打杂,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一家人的职责与分工并不是硬性规定的,可随时做出必要的调整。小时候,我就经常做翻谷、耙谷和收谷的事情,翻谷就是用耙将铺平的稻谷翻一遍,以使稻谷更大面积地接触阳光;耙有两面,一面有齿,一面是平的,耙谷就是将平的那一面紧贴地面,将稻谷粗略地刮拢在一起,然后再用竹制的扫把将余下的稻谷扫拢;收谷就是用畚箕将稻谷盛起来,然后再倒入谷箩里。在晒谷场干活,最糟糕的事情当然是老天爷突然下雨,一旦天空飘起乌云,大家马上奔走相告,“收谷啰——”,叫喊声此起彼伏,乡亲们在马路上快速地奔跑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十万火急,全部出动,没得商量,天大的事先晾在一边,什么事情都不如收谷重要。运气好的,有人在下雨之前大功告成;运气稍好的,收谷还未结束雨就下了,实在没办法就在上面覆盖一层薄膜;运气差的,稻谷被雨水冲得到处都是,我就亲眼看见有的妇女在晒谷场捶胸顿足,哭爹喊娘,嚎啕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傻傻地骂着老天爷。晒谷场的西边有着不少的猪圈、牛棚和烤烟房,当然,还有至少十多株古老的柏树,但这些柏树的沧桑与气势都比不上傲立于晒谷场西南方向的那棵高大蓊郁的古柏。有趣的是,晒谷场的地势比较高,站在晒谷场上,相当于俯瞰那一排排低矮的建筑。我对牛棚特别有印象,那应该是上个世纪吃大锅饭时期的产物,一共三排建筑,南北方向两排,东西方向一排,走进里面,全是一间挨着一间密密麻麻的牛栏,牛屎横陈,牛尿外溢,稻秸遍地,苍蝇、蚊子、牛虻满天飞,环境相当污糟,你完全没有雅兴多呆几分钟。小时候,我就经常来到这里,拆开牛栏的木栓,将牛放出来;回来的时候,牛自己主动走进去,然后再插上牛栏的木栓。8.河流下神一共有两条河流,一条就从村前流过,一条距离村庄约莫两百米,这两条河流都是自南往北,也就是从社员村那边蜿蜒而来,然后往柔木、新屋方向流去。先说近一点的这条河流,我们那里叫做缸(方言谐音)。为什么将它叫做“缸”,多年以后,我在广东学会了一点粤语,才知道广东人将“江”读成“gang(第一声)”,将“鞋”读成“hai(第二声),而我的家乡也是将“鞋”说成“孩”,于是我想,家乡的方言莫非与粤语有着一定的历史渊源。这条河流就在我家的西边,步行才几十米,弯弯曲曲从村前绕过,经过我家的晒谷场,经过洞心的后面,一直往北走,也不知最终流向哪里。小时候,家里条件差,洗澡很不方便,自从我去外地上学之后,很不习惯家里那种传统的洗澡方式。我那时意气风发,豪情满怀,“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在大冬天需要洗头时,我会提一个铁桶,拿一瓶洗发香波直接来到这条河流,一般是在我家晒谷场附近的那个地段,因为那里有一个堤坝,蓄满了不少水,水位较高。先将桶置入河流中,提一桶水上来,弯腰将头埋入水桶中,打湿头发之后,抬起头涂抹洗发香波,再次将头埋入水桶中清洗,接下来又换一桶水,反复两三次,直至将头发洗干净为止。小时候,这条河流的水质本来是不错的,但是在某一段区域却被某些村民搞坏了。我家屋后那个池塘的最北边有一个用青石砌成的堤坝,后来我每次从哪里经过的时候,除了看见大量的生活垃圾,有时还能看见不少死掉的猪、鸡、鸭或鹅的尸体,也不经过处理,在水中漂浮几日后,蛆虫蠕动,恶臭熏鼻,令人想呕吐。更有甚者,有人将家里亡故亲人所用过的旧衣服全部抛在堤坝下,说是为了避讳,去除霉气,坚决不能再用,也不能当成抹布。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大火焚烧之。不过,现在搞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原先的景观早就不存在了,徒留存于记忆中。再来说说远一点的那条河流,这条河流经过石冲,经过下神大面积的稻田,功劳可谓大矣。这条河流的水位有的地方很深,有的地方很浅,很适合小孩子玩耍嬉戏,所以它给我留下了满满的美好的回忆。为什么呢?首先,我是在这里学会游泳的。这条河流有一座石拱桥,就在下神那条主马路通往打鼓冲水库的路上。我记得,在石拱桥的北边不远处有一个水位比较浅的地方,我就是在那里学会游泳的。农村的孩子学游泳简直是无师自通,和一群同龄的孩子天天玩在一起,自然而然就学会了。我们那里将游泳说成打蹦龙(方言谐音),也不知啥意思,可能游泳那个笨拙的动作有点像青蛙吧。洞心村前那条主马路经过河流的地方也有一个石拱桥,在两座石拱桥大概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堤坝,将水拦截起来,从而形成了一个小规模的瀑布,下面有一汪很深的池塘,这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去干什么呢?当然是去洗澡。夏天的时候我才不会来这里,一般是去打鼓冲水库,一般是冬天放寒假的时候才来这里。关于这段经历,我曾在《关于洗澡的回忆》一文中有详细的记载。在故乡生活那么多年,与这条河流也亲密接触过无数次,肯定发生了很多饶有趣味的事情。我记得有一个夜晚,大概晚上九点钟,我和弟弟提着一个铁桶,并携带两把手电筒来这条河流捉螃蟹。我们从甘季深那一段顺着水流往北走,左手拿着手电筒照射水面,主要是照石块周边或石缝。可能是气候炎热的缘故吧,那些平时躲在石穴里的螃蟹争相出来纳凉,有大的,有小的,有公的,有母的,公的螃蟹其肚脐呈等腰三角形,母的螃蟹其肚脐呈半圆形。抓螃蟹也是一门学问,可不要小看,弄不好会被它双螯上的钳子夹住,痛死人呢。你需要小心翼翼地将右手探入水中,摊开手掌,然后迅速地用整个巴掌将它包裹起来,尤其是要紧紧地制服住那双可恶的双螯。那天晚上的螃蟹真多,我看见这里一只螃蟹,那里又一只螃蟹,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不到一个小时,我和弟弟就抓了一桶的螃蟹,满载而归,开心极了。流经下神的这两条河流总的来说是讨人喜欢的,但也有恐怖与狰狞的一面。我记得有一年,天公发怒,整整下了一个晚上的暴雨。翌日,水质变*,浑浊不堪,洪水肆虐,水位开始上涨,溢过马路;继续上涨,到处漫延,溢过我家屋前的水泥坪地;继续上涨,四处漫漶,竟然涌进了我家的厅堂。后来,为了安全起见,母亲要我背着妹妹从东门蹚水而过,去奶奶那屋里暂避一下,因为奶奶那栋房屋的地势较高,而父母和大哥则留在家里抗洪。关于这段经历,我在《我与水的爱恨情仇》一文中有详细的记载。
备注:全文未完,请继续阅读《神下往事》(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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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徐颂翔
身份:独立作家
自由撰稿
跨界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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