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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霞年作品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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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霞,女,山东诸城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诸城王尽美研究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福建文学》《广州文艺》《文学港》《滇池》《四川文学》《青海湖》《青岛文学》《朔方》《椰城》《回族文学》《厦门文学》《散文选刊》《小品文选刊》《中国教师报》等报刊,有作品被收入年度选本。获奖多次。已创作完成长篇纪实文学《从乔有山走出的中共一大代表》(合著)《尽美故里行记》(合著)。

①《青岛文学》年第1期l散文:

《我叫福雷斯,福雷斯.甘》

“我不知道是妈妈对,还是丹中尉对。我不知道,是否我们每个人都有注定的命运,还是我们的生命中只有偶然,像在风中飘。但我想,也许两者都有吧,也许两者都在同时发生着。可是我想念你,珍妮。如果你想要什么,我就在你身边。”


  这是影片中真实还原的一段话,而不是大意。
  还原,又看到了那张悲伤的脸。站在珍妮的墓碑前。不忍直视的悲伤的脸。
  妈妈,丹中尉,珍妮,包括布巴,他们与福雷斯?甘相关。或者福雷斯?甘与他们相关。有的融入生命,有的锲入生命。前者,妈妈、珍妮。后者丹中尉、布巴。
  所以他们应有的顺序:妈妈,珍妮,布巴,丹中尉。
  妈妈当然第一位。“只有干傻事的人才是傻瓜。”妈妈说给他听这句话。从小到大,他一直记在脑中。也一直坚信妈妈对自己的肯定。在每次他的行为遭到自以为是的聪明人的嘲笑时,他会说,只有干傻事的人才是傻瓜。
  他一次次做着不傻的事情。包括在越战中,顶着枪林弹雨,固执地一一扛回危在旦夕的战友。包括为纪念死去的布巴,他把成立的公司的一半股份送给布巴穷困的母亲。
  他的智商,在影片伊始——他的孩童时代,就由不情愿接收他的一家公立学校校长汉考克先生明确为75。低于常人。
  他是阿甘。
  福雷斯.甘,阿甘的全名。《阿甘正传》,年美国派拉蒙公司出品,年传入中国。那时自己26岁。如今,隔了二十多年的时光才与其相遇,却认为正当其时、没有迟来。就像影片开始,从丛林、河流与城市上空一路轻逸飘动的那片白色羽毛,终究在不经意间,恰当地落在阿甘脚下一样,带有偶然的准确节点。这样说没什么复杂,因为对自己来说,除了脑袋的不聪慧,兼带的大把年龄里,已然云遮雾罩变得不清明的内在,没有什么更适合与“阿甘”触遇,将这些过滤澄澈。
  影片伊始,就被无间隔带入。无间隔来自那片高高低低飘曳的羽毛,以及那首就汉译为“我叫福雷斯,福需斯.甘”的背景音乐。它们同时在面前铺陈。相得益彰的映现,舒缓、悠扬而节制,如同一首内敛并不张扬的抒情诗,起承转合的恰切,带给人美和联想。它能在瞬间攫住内心,因而不会漫不经心、身心游离。
  这是一部影片的高明。
  它以它们作为起端,又以它们收尾结束:当初那片落在阿甘脚下被他捡起用作书签的羽毛,在影片最后,又从他与小福雷斯?甘等候校车间隙所一起阅读的书中掉落。载乘小福雷斯?甘的校车离去,一阵风中,羽毛腾空而起,再次慢慢飞临于城市上空。这对观众来说,从中经历过的喜与悲,在这时会完全投射与交集其上。它像每个人莫测命运的暗示者,在不断上下浮沉中,感受着来自它的种种品咂,于是,个中滋味,随之漫展。不可遏制。
  阿甘。他对珍妮的爱,单纯和执着。不因为她的一次次远离而改变。即使珍妮只视他为友情,而另有他人。阿甘对她的每次走离,只会默默注视。他不能改变什么。爱情复杂的一面他无法进入,以及无法深刻了解珍妮纠葛在梦想与现实的彷徨内心。他只能向前走他不能停歇的路。包括依然给珍妮写信。包括给因绝症终于回归的珍妮最后一段宁静时光。包括,最后他不得不从悲伤中转过身来,继续他和小福雷斯?甘共同的前行之路。
  影片,自始至终,阿甘的喜怒哀乐,都不曾消弭他眼神至诚的那种“单纯”。单纯,带给他人毫不设防、如同亲人般没有距离的信任。这对珍妮来说如此。布巴亦是。
  自从在共赴越战中相遇阿甘,一有空闲,布巴就对他喋喋不休他将来对于捕虾事业的梦想。令人感到他神经质般的喋喋不休,却在阿甘那里得到了认真倾听,并得到珍视。因为阿甘在布巴死后毫不犹豫去了他的家乡,一番周折,替他完成了布巴曾一腔热血的梦想。
  那么,对于丹中尉——一个战场上的硬汉子、一个曾把在战场上牺牲作为自己最终命运的他,来自阿甘至诚的单纯心地,则意味着他一度生不如死的毁灭感带给的怒不可遏:阿甘救回已失去双腿的他。他无法拥有了之前自己所想像的命运。他揪住阿甘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拽扯到地,咆哮着内心压抑。然而,终究上帝没有抛下他,让他在与有着简单而又现实目标的阿甘的一起中,找到真诚友谊的那份快乐、尝到患难与共后的成功喜悦,以至领悟到生命的真正意义:爱自己和爱他人。
  只要愿意,无时不刻,我们会是改变了的自己。尽管有时改变,会异常艰难。当装上假肢的丹中尉相携未婚妻出现在阿甘的婚礼现场,衣装的簇新与笑脸的灿烂,霎时带给观众内心与视觉的振奋。这份振奋,因为有了阿甘与珍妮终成眷属带给观众的喜悦铺垫,所以分外欣然。如同与他们一起迎来重生与温暖情意的美好缔结。
  这是一部充满温情的电影。影片自始至终,穿插描述的二十世纪下半叶发生在美国的诸多历史事件:黑人民权运动、越战与反战、水门事件、中美乒乓外交……似乎都在意图通过阿甘处事的方式、信念,向美国那些经历了特殊历史时期的人、以及众多局外的旁观者们,表明某种社会与个人理想行为的判断。它让观者体察到积极与正常的一面。那便是执着、坚持与爱。

“人生就像一盒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将会是哪种。”这是甘夫人——阿甘母亲,对阿甘说出的另一句话。执着、坚持与爱的信条,以体现在她身上的背景式贯穿方式,影响在阿甘的成长中。她犹如布道者角色。不仅对阿甘,也对我们于生命充满惘惑的每个个体,起着润透灵魂的拯救作用。在她垂老生病即将离开人世,她慈祥地留给阿甘:你不用害怕,宝贝,死亡只是生命的一部分。是我们注定要面对的……


  那样的情景,最后,在珍妮身上再现。同一张床、同一个朝向。甚至弥留之际的卧床姿势。
  影片也在用这些告别——这些爱与五味杂陈的人生的谢幕,来翻搅起我们对于命途的那些细微探观。所以思想,一直未曾停滞不前。在影片放映中。在影片结束后。

“回忆”,是这一电影中故事情节的展现特色。是阿甘对自己的所历讲述。在等待班车进站的长椅上,一位年轻女士、一位老妇以及一位中年男人是他的倾听者。随着时间推移,班车载走了礼貌倾听的女士,又走开那位哈哈大笑带着极尽嘲讽的男人。——他完全不相信面前看起来傻里傻气的阿甘会是百万富翁。只有老妇被阿甘的所述吸引,饶有兴致倾听,以至错过了她该乘坐离开的班车。不管怎样,阿甘在一直讲述。他只是想说。如同他之前持续了三年多、曾四次橫越美国的跑步,只是想跑,什么都不为。尽管在某些人看来它会产生意义。就像一位年轻小伙在那时追上不停跑步的他说:我的头脑中好像响起一声警报,你是个实干家,你拥有所有问题的答案,我要追随你,甘先生……他的所说——种种回忆性讲述,也被赋予了同样意味。它以老妇作为一类人群的承载代表,给予了某种生命精神的肯定。而这正是给他人带来希望的所在。


  回忆性讲述。如此,在观众看来,影片中那些回忆情节的发生,便有很多带着阿甘的旁白。是此时彼时镜像的交织。是在回忆中的“在场”参与。因为“在场”——隔了许久时光再一一回去同它对话,就有了更为清晰的走向辨别。同时回忆本身,流逝岁月赋予的厚味,将它笼罩的一层可观不可触的内里,变得凝重旖丽。这不管对阿甘,还是对观众。回忆中那些酸涩中掺杂的美好,让我们获得精神安慰。是感同身受中,对错身而过、不可重来时光的审视和追念。那里藏着不留意抓住便转瞬即逝的生活的琼浆。它微小却奢华着照进我们常常孤寂的内心。
  譬如,阿甘在面对珍妮的探问:你在越战害怕过吗?阿甘若有所思,说,我不知道。当夜晚雨停的时候,有时能看到星星,那感觉很好,就像太阳下山前,在拉巴特湾,海面的闪闪鳞光,就像山间的湖水那样清澈……还有在沙漠里,当太阳升起,我分不清,哪儿是天,哪儿是地,真是美丽……
  随着阿甘叙说,那些图景一一在眼前转换出现。是他越战和跑步横越美国时带给他慰籍的那些大自然物像。人在孤独时,玄妙的大自然晤对,是唯一可通达补充心力的对话者。像晤对宽厚的哲人。影片以这些,细腻观照着人的灵魂生活常常容易忽略丢失的部分。它每被唤醒、在记忆中复活一次,便是我们向丰腴灵魂的一次靠近。正是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存在,纯净着我们望向世间的芜杂眼光。
  阿甘,带回我们的纯真年代。他永远心怀希望,去尽力做好每件事情,没有思前顾后,不会患得患失。每个让陈年覆压着太多偏见与虚荣的个体,在这些面前得到救赎般安静回望,并一点点分辨出掩盖在其中的坦率、真诚、善良和勇敢。
  在片尾同样相伴白色羽毛的背景音乐中,我写下这些字:聆听沧桑、温暖、和回忆;聆听悠扬、纯净、和广阔。《阿甘正传》,也许只有看过这部电影,才能深刻理解这首音乐所表达的一切。
  因为它们相融一起,密不可分。

“我叫福雷斯,福雷斯?甘”。阿甘向别人介绍自己时,这样开场。

以此记,向他致意。

②《朔方》年第7期l散文:

《一条河的三个指向》暮夜

冬至。夜晚。下去岸堤,看到河面已覆上一层薄冰,像浮在其上的一层凝脂,暂时遮蔽住了它的颤动,无声无息静默在那儿。蹲下,在冻结的土坷垃间抠出一块,轻轻掷向它,触到之处河水随即洇出,暴露出形迹。这似乎是我与它再次见面时,用特殊方式所打的一个招呼。不仅河水,和河水相映成趣的高高岸堤、粗细不一的树木、甚至迷蒙其间的那些夜雾,它们一一展现在面前的同时,也用眼神招呼过了。

粗细不一高矮不同的树木里,添栽了众多幼树,杜仲、紫叶李、金枝槐、桃树。这无关眼前暂且呈现的秃枝腐叶。擎立本身,就无疑昭显出大自然的灿然招展。幼树周边野地,被重新翻耘过。我知道在簌簌的土层下面,正沉睡着那些草籽和花籽,它们同那些树木一样,只等春天一到,就会焕发勃然生机。我似乎已嗅闻到沁人心脾的清香。

寒夜,使一条河的寥寂隆重登场。随了它的无声无息,岸堤上、岸堤下,依流向一直蜿蜒至远处的大路和小经,也在白霜的间杂里陪伴它,一同清寂着了。

十几年来,我常在这条河边健走。清晨,或者晚上。而夜晚,因一天下来的身心放松,有着与它的更多接近。微明灯光,路幽暗着。堤坡、草岸不用说也都在幽暗里呆着。没有风,树叶枝桠也无声无息时,路便近乎肃穆,像在陷入庄重沉思。只有河流不甘寂寞,有无风的夜晚都水波潋滟,悠然自得。所以,从黑暗中肃穆庄重的堤岸收回眼,瞟向一边的河,之前种种浸染,便随了微明灯光透照下的波纹荡漾开去,心又是妥帖活泼着了。

所以在其中流逝的时间不能忽视。它已经把一种生活方式融入内心。仿佛,那里有生活需要的宝藏,愿意迫近被它俘获——被夜色朦胧里的一条河俘获。

四季的夜色中,我和其所拥有的一切邂逅:草木,其上的星星和月亮、暗空和流云,以及毗邻的房屋和那些闪烁的灯光。这些怎会一概包括完。人的思想的无穷尽,自然界中物与物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导致不能作单一囊括。比如星星和月亮,当它们明亮在天空时,常常,温暖也如那些光芒来到身边,抚触一颗茫惑或孤独的心。

于那条河所邂逅的一切,当然在别处也同样拥有。人怎么可能步出大地与天空的环抱,生活在独异的别处。但它的确存在着差异,仅仅从车来人往的马路拐弯、望得见前方草木葳蕤的岸堤,这种差异就扑面而来。刚刚还在漫延的喧响、漂浮空气的焦躁即可退却,嬗变为更接近生命内在的另番物象。

在那里,我和其他健行者同向或交错而行,还有他们的小狗,也还有他们的小孩子。他们喧哗、低声私语抑或沉默行走,都笼盖不住一条河夜的清寂和阔大。一晚清晰听到一位年轻妈妈因顾及旁边有人而压低的声音,你猜我能把毽子扔到爸爸那儿吗?孩子毫不顾忌高昂回答,肯定行。脆亮声音和妈妈轻悠声音形成对比。毽子随之抛出,飞向爸爸的方向。这让我立即想起电影《人证》里小时候的焦尼·赫瓦德戴着草帽和爸爸威尔歇·赫瓦德,以及亲爱的妈妈八杉恭子,在雾积的山峦里奔跑嬉戏的场景。

亲情的陪伴让人眷恋。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它是一幅生动画面,贯穿着一个人渐行渐远的岁月。

还有其他。所有关于人类情感和意志产生的东西。

一个中年女人积极乐活的身影。

她是癌症术后者。我曾一度认为她的罹患,转机性甚小,为她抱憾。以后较为频繁的与她相遇,是在夜晚的河边。一年中,由初春厚厚的口罩、帽子、密实外衣的严加防护、羸弱步履,到夏季稍稍明快的身影,直至冬天已呈底气十足的讲话嗓音……后来,她甚至选择了河边宽敞地方,摆上微型播放机,随节奏绕圈锻炼,直至康复。

我见证记录这些,同时这些也成为自己销蚀不掉的记忆。那条河的夜晚,便是如此存放了一些什么,让我,或者他人在某些时候将回忆定格,故时重温。

盛情

在居住地,一条河的出现,意味着一个安静幽魅自然空间的出现。“人好像天生有一种想回头的感觉。或许是我们的祖先曾经在野外森林中的漫长历史给我们的血液中遗留了一份归属感,在无意识之中,我们想着去亲近自然、天空、原野、黑夜、高山。这些都给我们一种无声的召唤。”一本书中读到这样一段文字,即刻产生认同。

人离不开自然切近的相伴。即使是建筑鳞次栉比的城市。它能不能传递给你一座城市与自然密切相关的旖旎风情,这是自己每到一地,是否能即刻接受、喜欢的重要缘由。南京。行道树法桐,粗韧、高大、密致,呼应着一个曾经六朝古都的端然与大气;明城墙,蜿蜒盘桓道旁,某段可逶迤延展达数公里。——沧桑雄立几百年,同那些年复一年布满其上的青幽苔藓一样、同南京城里那些到处可见的古木一样,已然成为自然的部分,融入城市骨血。珠海。人被时时包裹到绿意中。如同一座建在林间的城市。王棕、狐尾椰、假槟榔、红穗柳、南洋楹……树成为主体,人和车只是其中的客串,是高高大大密密簇簇的树木间的点缀。

生活的小城,足迹踏至之处,也始终在敏感接收来自自然物象的盛情光顾:某处道旁那些不同于其他道旁的排列开去的参天大树,它壮观出现的同时,将人的视野无限拓展出去,心境顿时开阔和明亮许多,如同大雨初歇时光霁的倾临,天地呈现一片清透和朗润。秋末初冬,另一条路道,它们被那些高大的枫树和颀长的银杏树树叶不断覆罩。随风飘落和起舞的瞬间,即成为风景。它们提醒着季节更替,所以行走其上的脚步,便分明行走在时间当中,告知着过去的不可逆退和未来的无法预测。枯叶只单单就这样飘落,一波波华丽退场,成为附着岁月的一道光景,看不透,走不厌。为这些的盛情光顾,我写《小城与树》,写《我想我看到了什么》,写《礼物》。它们于眼睛于内心的收纳,是自我作为个体在许多个时候同玄幻自然的一场美妙契合。

这条有近六公里流经市区的河流,何不也如此。

愈往下游走,河流的深处,粗硕苍劲的柳树围裹着的纤秀小径的左侧,岸堤呈坡状高高雄卧,其上那条蜿蜒南北的路道两侧,被肃然油绿的松树夹立,繁茂的枝叶和树与树之间的密致,使它们蓊葱苍郁在视野所及,如望一片林中幽境。再左侧,依傍路道的居民楼房就若隐若现在此种幽境中,林间木屋般被灿然又宁静的自然照拂。右望,河的对岸,同样的情形出现,只不过隔了距离观望,它不再局部呈现,而是全景式铺展在面前,朦胧、壮阔、唯美。若有车从其中倏然灵巧地滑过,更显出一方天地的舒展和旷达。

这若置身森林一角。

以往穿行于小城,对于时常望到的“创建森林城市”的标牌,总会怀有更多冀望,感受它一份立即激起遐想的美意。美意里,更多出于人与自然相契相融的城市文化的尊崇。也常常在出其不意中捕捉到它由此一步步质的变化:道路整修,拓宽,绿化带置换,公园装点,各条街道两侧树木逐年蓊葱……这些,给所不断冀望的东西带来欣喜接纳。就像我沿着河流行走带给我的诸多接纳一样,周遭、远处,触接到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物景。

也始终认为,一座城市对于自然环境的珍视,等同于对其人文关照的珍视。让人抚触到一座城市在被用心向前推动。

珍视下,那条河,不断的“诞生”在出现,自然而然。太阳能路灯,休息凳,健身器具,供娱乐消闲而格外拓宽并铺就好的空地……它们一路沿河贯穿南北,使不管白天与夜晚的行走变得舒适。某一路段,因地制宜,修筑出一条精美的木栈道。走在其上,脚底发出特有的箜咚声,仿若那是再恰切不过的大自然精灵的歌唱。有一个清晨,我甚至望见两只野鸭在水中悠然游弋,划出长长的清丽的水波。欲走近细瞧,它们“嚯”一下展翅起飞,联翩远去。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野物来光顾这条河,使一条河的穿城,因为赋予,因为接纳,趋近更多郁勃原生态的意味。

涌动

久久地凝视。一条河,波澜不惊宽展在那儿,你来与不来,念与不念,它都在那里,日日不急不缓安然流淌,似大家闺秀般只在款款馈送属于它的致意。

遂想起朱光潜在一篇文章中描写大家闺秀的一句:引人注目而却不招邀人注目,举止大方之中仍有她的贞静幽闲……那条河便是如此。它端庄娴静于一座小城,又小城相对都市少却的喧哗,添增起不被多少外人打扰的幽闲姿态,使它看起来更具一条家乡河的纯粹意味。纯粹,又相应带给小城生活恬适安逸之感,两者相互投射,趋向融会,是没有距离的交心者。

想起另一条穿城而过的南京秦淮河。桨声灯影,画舫楼台,市街鼎沸,游人如织。作为一条载入中国文化史册的河流,旧时现时,十里秦淮都消弭不了属于它岁月烟云里的繁华和绮丽。这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特定符号,举手投足,自然招邀人注目。源究,由其历史本身决定、自身所左右不了的事情。比之大家闺秀,它内蕴的驳杂,让它不得不笼罩上一层神秘面纱,吸引着游人纷至沓来。人流穿梭,骚动,霓虹炫目……面对这样一条河流,不知是否有人如我一样,除了涌现心头的“不平凡”三字,会隐隐中出现另一条河流——一条同样穿城而过的家乡河的模样在面前。是否也在心中将它赋予了不平凡的另种魅力。比如,它引人注目的宁静的存在。

何尝不是。我若沿着小径行走,甚至能清晰听到风刮起枝条的伶伶声、水波拍打岸边的哗啦声。路桥上,车流偶尔发出几声鸣笛,不远处,几声犬吠冷不丁传出……

宁静,使眼前所见最易现出动人的一面。仿若静寂是催生剂,将所掩藏的秘密暴露出来:那些古柳与旁边的幼树,袅袅中的切近,是须臾不可离的祖孙间相依,庄重,明快,于伤怀又温暖中,达成一块续存的厚实的土地不得不有的使命。

就像眼前这座城市内在生命的涌动。

这样一条河,注定不会被轻易忽略。它附着了一座城市历史的或文化的底蕴,而城市,又无不附着有一些光芒——一条河流的光芒。熠熠闪动的河流,将这些一一沨融其间,它也被赋予了水的生命,变得丰润,变得朗澈和泓邃。继而,两者相互晖映交集,成就出独具特征的城市性情。当我有天稽考那条河的渊薮,它的古老出乎我的意料,最早记载来自北魏,在郦道元有关一千多条大小河流的地理著作《水经注》中出现,距今已一千四百多年历史。或许还有更早的记载。隐隐中,当我站在那儿,感受到那些附着的光芒,在河流四周——包括隐现的俗世的灯火,包括有声无声、静止的运动的物什身上四散开去的时候,它一路深远的流淌又在意料之内了。

这也不奇怪。小城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迁延岁月里,该有多少已被时间遮覆,无法钩沉;或只能在一些看得见的事物——比如熠熠闪动的一条河里,去触感某些已然消散的什么;还或者,以遗迹复原方式,让后来的人能依稀可辨一座城市的沧桑脉络……在河岸东面,残存一小段近两千年的古城墙。墙砖早已剥落,只有夯土裸立,杂草丛生。现在,高壁肃正的老城墙已近复原完毕,与迤逦流淌的河流对望。斗转星移中,它们互为见证变迁。变迁里,战乱,荒草,演进,一条河的低吟或高歌,都在指向,时光生命里一座城的记忆。

彼时,今日,远去或正在发生,没有什么可以停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永恒留驻。画家高海*有一幅油画作品:画面中,厚实的*土地,一条河流自远至近弯弯曲曲从中穿过,苍茫的天空中飘荡几絮游云。近景,一棵拳曲光秃的枝桠伸向河流。在画幅下方他标注:心绪如脚下的*土地,沉寂踏实,却又莫名地快乐。我的家乡,呼吸着天地之气,空阔、辽远。画的名字,《沉寂中的快乐》。身为兰州画家的他,当面对九曲十八弯的*河水穿城而过,再经*土地流向莽苍的远方,于他,那番心际涌动的照见,是要找到一个出泄口的。

如同我以这篇文字,作为我面对一条穿城而过的家乡河一番心际涌动的照见。虽然在所有的河流里,它只能算得上普通的一条。但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眼里,它便是独一无二的。事实上,不管哪条河流:源远流长的母亲河*河,还是半部金陵史的秦淮河,还是仅仅这条安静的外人也许不曾知晓的家乡河……它们哪条不是独一无二的呢。蕴含民族精神抑或脂粉气弥漫或默然存身,当从远去的历史抽身出来,就那么安静地端详一条河,端详它还原了河流质地的的清远、浩荡、幽邃,“孕育”,在这时就悄无声息来到,如是,内心洇润在一点点聚集、扩展。如是,又有哪条深淌的河流,不都是相像的呢。城市与一条河流依傍,孕育出灵秀,韵致,文明,繁庶。孕育出它所孕育的。一定程度上它成为一座城市的魂魄。河流不停,生命便不止。

那么,我也想说,面对眼前的河流,此时心绪清宁,沉实,却又莫名地高涨。

③《椰城》年第9期l散文:

《相遇者》

一段旅程,会有一些面孔和身影在日后出现眼前,沉默却又生动。像回去默片的时代。值得纪念。这些一经自己的笔再现,便会具备现时的意义,是对于生活即刻的截取。自此,最终成为与他们或许不再存有交集的点滴保留。

——题记

邻座。上去火车找到座号,正要把沉重的双肩包托举到行李架去,他恰好忙完的转身给了我相助,快速轻松做好了搁置事宜。这是自己所期盼的帮助。事后,更愿意相信这种热情来自一个人好客的品性,而不仅仅出自举手之劳。好客,让那些所做多了自然。一个戴眼镜大眼睛的高校男生。

忆起,出现他的大眼睛和开朗的笑容,仿若还生动在那列夜行火车上。是一张毫无拘束的脸部呈现。

交谈,他的目光定定地望向你,不会有丝毫闪躲,随时保持着话题的热情。他从放于脚边的纸袋里取出两个小灌装果冻,一个自己吃,另一个分送给我。还持续着稚气未脱的用食偏好,令人切近他尚在青春的年龄。

他打开手机一档娱乐节目视频,把音量调大,置于共用的台桌间合适位置,邀请旁边的我观看。婉言谢绝后,他便戴上耳机瞬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时作出开心会意的情绪应和。之后在列车哐当有致的长夜中困倦,伏身沉沉睡去。醒来,搓揉几下双眼,依旧现出饱满状态,继续看手机,吃食物,包括大方品用我邀他共享的小零食。

将近拂晓,他有一段长时间离开。再出现,身边多了一位同龄的女伴。她从合肥上车。站票。他把座位让给她坐,自己很绅士地做护花使者。累了,便挨挨挤挤坐下。是少男少女间活泼的谈话。热衷于各自生活圈子的交往趣闻,凑在一起翻看手机,彼此取笑。——虽属于相识并不相熟的关系。一路这样的持续并不吵嚷。男生善谈却并不琐碎的品性把控起这些,旅途因显轻松,不会过多被动接受喧扰。

对面极其安静的男子,一位四十多岁的农民工。他从临沂上车。宽大实用的条纹帆布包举推到搁物架,留下一个拉链提包和一个红色布袋置于脚边,使座椅之间的窄小空间更显局促,向前伸腿要小心绕过。他要坐32个小时到达打工之地贵阳。漫长的旅途。随后看到他为这些做好了充足准备——大量食物的捎带。一度认为他是嗜酒者,上车落定,就把便于携带的一小瓶高度酒置于台桌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只是称得上喜好而已,用作一日佐餐,打发偌久的长途时光。食物,是典型的鲁东南乡村特色。脚旁的包里塞满着这些,是至打工之地后短时间内可以一直取用的食物。

用餐,他从里面取出一张煎饼,取出大玻璃瓶里腌制的青辣椒,又取出同样玻璃瓶盛装的炸肉块。肉块被两只黧黑的手拿到煎饼里摆成条状细心裹卷,成为细细长长的卷筒。筒长,超出自己先前所见,是独属一处地域的风格。伊始见到,作为山东同乡,我和大眼睛男生还是略有吃惊,随着他一下下逶迤的裹卷不禁微露笑意。腌制不久即取出的大青辣椒,辣味依浓,作为辅菜,他大口食用,直到辣至嘴里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这样的食物虽然简单,却足以诱人。讨教腌制的最佳方法,他很在行地一一解说。觉出是农活之余勤于持家的男人。

即使在火车上,他的一日三餐时间也按部就班进行,极为规律。除此之外便陷入沉默、睡眠或一次次于车厢口逗留,放松久坐僵直的身体。

现在忆起,是他的半身照图像,就像先前隔着台桌看到的他坐于我对面的样子。相异于开朗健谈的大眼睛男生,他惯有的沉默让我于他的面前距离有了理性划分,还原为旅程里彼此陌生的过客形貌,于此,凸显出与其紧密相关的那些物的呈现,比如每餐饭必有的一张阔大的煎饼。这些成为一个个象征符号,附着在他身上,让人由此而记住一个人。那位后来坐在我旁边的湖南籍邻座,当看到对面的他在用餐时间双手展开又裹拢的看去壮观的食品,完全表现出陌生和好奇,不由侧头探询。疑惑,在那时,闪现在一个年轻的南方人眼中。

娄底。路的拐角。十月依然热烈的阳光里,她坐在阴凉处的台阶上在低头做一只拖鞋。拖鞋的毛线用材吸引住我。之前并没有见过用此类材料制成的拖鞋。趋近观赏,未曾想到吓到她,她眼神相迎的一瞬充满了惶恐,身体本能地往后一缩。这样的反应同时令我也在瞬间不安,为于她没有察觉自己靠近的冒犯。但仅仅只一瞬,她便又恢复到放松神情,甚至欢喜起来——为有人蹲下来认真欣赏她的作品,而不是对自身造成不利的闯入者。那时也才知道,她是个聋哑人。

也许她在钩织中等待有人来买她的拖鞋,瞬间的惶恐是误以为城管前去的干涉,或者只是在消闲中给自家人钩用,惶恐来自专注力在不经意间的被破坏。不能明晓。

交流,她没有像其他聋哑人那样发出“啊啊”的声音,只是用轻快的眼神和手指。是内秀和乐观接受既定命运的女人。她指给我看还需要加固的鞋口,然后开始一针针熟练钩线操作。看得出她的认真和专业。毛线紫红和深绿相间,是谐和沉稳的色调。浅色鞋底垫层厚实、针脚密致,耐品且耐磨。整双拖鞋称得上精细好看,非一般的功力所能达到。

佩服这样擅于家常的女子。身体于常人的有异,这样的擅于格外带有肃重,为别人认同,同时成为自身安实的其中来源。一位四十岁左右,普通而安然的聋哑女人。

即将告别娄底的下午,在火车站等待时,相遇另外的残疾人。但他们在乞讨。

他们在大厅座无虚席的每排座椅间串走,获取一点讨费。没有票证,不知他们怎样进入、又为何可以毫无顾忌讨要,缺少站内监管。现今各地火车站出于秩序维护和安全防控,如此情形已几乎消失不见。这儿成为个例。乞讨者中的盲人,由他身体正常的家人引带到乘客面前站定,然后他自己开口讨要。两人都是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而其他两人也均为男性:一位右小腿截肢柱单拐,年轻微胖;一位左腿肚静脉曲张,同样并不年长。后者把左裤腿高高挽起,便于所到之处把病患部位能显而易见给他人,赚取怜悯。

微胖男子,会在讨要一圈后于一根柱子或一面墙壁前倚靠,吃点东西略作休息,等待旧乘客大批检票离去后新一批乘客的填充,减少不小心重复索要带给的乘客厌烦。另两位似乎没有耐心,他们在每排座椅间穿梭时间不会相隔很久。被重复索要的乘客不堪其扰,会因此心急气躁抢白一句,讨要者只有麻木着离开,表情于先前并没有多大变化。

大部分乘客,处于置之不理状态,任凭对方怎样在面前站定讨要,保持沉默一概成为回答方式,是一道无形屏障,也是对其行为的无言抵抗,彻底阻止着对方进入。

熙来攘往的候车大厅,因这些少掉有序和等待的安然。

火车一再晚点。窗外渐渐散去夕照时,也随之消匿了那些乞讨者,应和着那句“日落而息”的话。不知是否也“日出而作”。他们寄生于这个候车厅,使被成为宿主的候车厅受到损害,失掉原本的光华。

聋哑女。乞讨男。他们以坐和站的影像轮廓出现于记忆中的画面,一则莹亮安谧,犹如那双灵动精致的拖鞋。一则混浊不安,仿若望见的其中一人腿上那几条变形的筋络。他们最终将这些换作讨钱的资本。

晚点的火车,要在两小时后才能等到。背起略重的双肩包走出车站,到来时路上经过的石马公园。相比沉闷的候车厅,碧空下绿树环绕的公园虽然同样人流众多,但显然敞亮清透许多,可以较安逸地度过等待时间。

进门,便有优雅的乐音缭绕于公园,以为园区音箱的播放。攀上一道斜坡,拐角,望见了乐音出处——一位拉小提琴的中年男子。这让自己略有惊异,为来自自然中的现场演奏。或者说是为艺术日臻成熟的练奏,而不是卖艺者。他站立演奏之地,处于坡崖边缘,面前为坡崖下浓密的乔木灌木,这些剔除掉别人从正面望到他的可能。除非他主动回头。

的确,偶尔他会回过头来一下,那是他在一段练奏停顿时对来自身后声响的自然回望。——孩子怪异的尖叫声,或者仅仅旁边人影的喧哗和走动。所以背对人流,于他自己和别人都可以轻松自在,像处于两个不相干的世界。又像两件相异事物的共存,因为有了默契共识而消解压力,继而产生愉悦。这像一幅画面,画面一侧,是心无旁骛凝心演奏的男子。另一侧,是其身后不远处散落的石桌旁那些随性闲坐休憩的游人。这同时是大自然安适浪漫的生活景况。

分辨不出他演奏的曲目,听来陌生。但熟练流畅,觉出用心。面前,摆放着立式乐谱架,很郑重的练奏,让人感到专业的特质。

他有持久的耐力,长时间同一姿势站立,并不休息。艺术融入个人生命,便成为孤绝之事,于内心一次次完成朝拜,是自我成就力量的信仰,值得承担面前所对,即使困窘。它来自生命中的切实体验。艺术因这些而阔远和深厚。不知他于自然中演奏的初衷,是汲取抑或寻证什么,或者仅仅释放什么,从而完成与心灵的某种对接。艺术本身,包含了太多可能,每人所见,是各取所需的部分。

如今存留记忆的男子画面,是和自然相连一起,是融入大自然中的画面,两相和谐、唯美,彼此生动照应,同为艺术。它们盛大延展开一方天地,让观者领略到一种余味悠长的丰富所在。

同样存有的愉悦记忆,还来自一位同年龄女子。是在长沙。她以追跑的身影出现。而自己那时正在稳步前行。她边跑边用力高声叫住我,回头的疑惑间,看到了她手里晃动着的手机。顿时明悟手机于她处的遗落,她在送还手机。一位米粉店店员。自己刚刚在那里用过午餐。印象极佳的餐馆。店址毗邻湖南第一师范,一家百年老店。

及时的交还,免去事后寻回的繁琐奔波。一个于一处地方短暂停留的远方客,对自己随身所用物品需细致珍视的必要,于那时得到提醒。也由此对所历印记带出鲜明观望,如同在片刻凝视一个静止或活动着的焦点。

旅途中的那些相遇者,亦是如此。

④《回族文学》年第5期l散文:

《叫“TheLife”的这支曲子》

1


  有种鸟儿,我不知它的名字,叫声清亮悠长,始终鸣啭在5月的窗外。“始终”,一方面说它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以如此方式定期造访。静寂的清晨和午后,格外跳脱出的它的声音,将天地渲染得阔大和幽邃,另方面,意味着几年以来由它这个时候的闪亮登场,总自然记起我写《再说厦门》时的情形。那也是于它阔亮的叫声,想起居住厦门鼓浪屿的作家舒婷《真水无香》中一段对鸟的描述。继而兴起,写下了关于厦门的第二篇文字。
  一年年,时间也在这样拉长。它像一声提示音,不知什么时候,会在突然中将某段过去毫无阻隔推至面前。
  眼下,处于小满节气,夏熟作物一一大麦小麦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芒种”就在不远的前方等待,是这些带芒作物收割也是夏播作物播种最忙之时。同时盛夏的炎热,即将展开。
  我的皮肤,早已接收了太阳光将要强烈照射的信号,像那种定期造访的鸟,准确地在五月光顾。先是裸露的手和脖颈。起先瘙痒,禁不住抓挠后,出现一个个细小红疹,平滑的肌肤于是被它篡改,布上入夏的印迹,像一个蓄积已久的阴谋。这样的阴谋我无力摆脱。无力摆脱又没有加强防范时,更多细小红疹趁虚而入,连成一体,突兀占据在领口和袖口外肌肤,不堪示人。等再热时换作半袖,裸露出的手臂又如法炮制,不能幸免。
  医学上管这种症状叫作紫外线过敏,又称日光性皮炎。我究竟不知为何我的皮肤会中途基因突变,经不住了阳光直射,以约会方式,在以后的每个夏天如期而至,后随气温高低时轻时重,持续数月,到秋风渐凉才彻底销声匿迹。
  没有特效药,百般努力徒劳后,我似乎已习惯了这样糟糕的过夏情形,任其轻了又重,重了又轻。只是在走远途时,雪上加霜的担心,细细穿戴好防晒衣帽、手套。
  也从几年前夏天开始,凉席已无用武之地,不管何种:草席、竹席、藤席。它们于晒伤肌肤的触接,加剧了刺痒,像其上有毛刺在本该身体被修复的暗夜无故冒犯。只有既往的布质床单方熨贴一夜的安睡,仿若受伤的肌肤在以这种方式,反抗任何不属于柔性物质的闯入者。
  可是,另方面,“反抗”,却以另外举动,和毫不属于柔性的一种物质在热烈亲昵,毫无隔阂。那是五十左右摄氏度的极有烫感的热水。藉此,我迷恋上了洗澡。确切地说迷恋上极有烫感热水于晒伤皮肤舐舔的快感。这看似势不两立的以毒攻毒。区别于周边白皙的肌肤,异常红色疹斑,像一团一触即燃的火,浓烈热水一经与它相碰,便成为尖锐中令人感到即刻融化的利器:它在身体稍稍适应了水温后,热气升腾中,刷刷水线,就由我引导,率先冲向那些已焦躁等待的肌肤——亟待拯救的陷阵的伤兵败将。刷刷水线的激溅再激溅中,它帮我痛快噬吞着一处处被瓦解的皮肤异族分子。这时我所有的感官被它集聚,完完全全浸淫其中。这与他人给自己抓痒抓到要害部位的淋漓感相似,又有质的区别。它也许更接近一位吸食毒品上瘾的嗜毒者,一次次,在借助于他物刺激的酣畅满足中,暂且缓解身体的负荷。
  它俨然成为我的药物。每天不能离开的药物。条件反射般,成为晚餐后必做之事。一天当中附着于肌体任何之处的污垢,也如同了那些创伤,是非要清除掉不可的。它作为同样入侵身体的部分,自然认为无形中在阻滞受伤肌肤的尽快恢复。我洁癖般,要在夜晚——阳光和飞尘被屏蔽的夜晚的室内,将肌体最大限度安妥,像无菌箱里娇弱的婴儿。
  我说这些,像面对一位医生,认真陈述我的疾患——从五月伊始,整个夏日阳光带给我的窘困。我知道这样的自我剖析在意味着什么:实在希冀这少见的、我时常感到匪夷所思的景况,能像当初它基因突变一样再突变回来,还原原本与太阳光——这自然界最寻常事物的自在对接。就像面对它每天自然的升与落、晨与暮一样,不管在一天当中何时外出,不会有兵临城下的慌迫感。2
  对一个季节,我从未像如今一样感受到如此大压力。我期望夏天快点过去。这样的感受,我自认为是愈大的年龄所带给,好像之前的钝感,被年岁增长所带给的沉重压得薄脆,一不小心就会将自身某些东西打碎,改变,且没有拼缀完好的希望。这让人沮丧。人究竟是记忆性动物。我有时怀疑,是否一旦一而再再而三的症候侵入身体被刻入记忆,它便有了牢固的暗示,到某一时间节点,会让你无比意识到它的觊觎。随之压力到来。而作为负能量的压力,它将人身体的某部分免疫力破坏掉,让它失衡,从而一次次,倾斜回那个失健康状态……
  但在他人看来,我依然是一个健康的人,尽管有时碰面,近距离瞥见那些点状或块状红疹,流露出略带惊讶和同情的询问。这是事实了。疾患已然在身,不管看见看不见,在身体内部还是外部,只要你能正常生活的面孔将它严严实实遮压住,看起来与身边人无异,别人大可以忽略,不会去注意和加以
  以后再听到这首音乐,它已顽固地与那首诗有了不可分割的可能,像长在了一起。旋律响起的瞬间,诗文就会浮现脑海,彼时饱满的诵读情感也一同浸漫出来,在旋律的起伏里游走。后来,作家朋友又将那首诗的修订版发送我,嘱再重录一遍,永久收藏。重录的结果,差强人意,初时饱满的情感不再复来,只好录到中间放弃,不了了之。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诵读与音乐最契合的相融,已倾注给了第一次,虽有瑕疵,却一份身心完全投入的感动无可替代。一旦一份完全的感动有些许褪色,也就注定了要将它诵回到当初的徒劳。
  这成为我的遗憾。
  也会成为一段记忆,存留心间。类似的与音乐的邂逅记忆,累积在我的生活里。它无不充满了心领神会。——音乐家喜多郎的《SpiritofTheWestLake》,是我诵读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配乐,同样,我先于旋律接受了它,而忽略了它“西湖魂魄”的译名。也同样在日后发现,其名字跟诗文的相通之处。更同样它们在之后也耳鬓厮磨长在了一起,不可分割,成为记忆独特陪伴的另一员。文字于内心情绪情感的完好阐释、相融,配乐功不可没。这是音乐艺术的魔力。想到*《白说》里一句,“每当音乐响起,世界就安静了”。
  安静了的世界,会只剩下赤子的灵魂在歌唱,呓语般,痴痴癫癫。
  他还有一段话:当年,我儿子刚出生几天,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其中一个标题就是“爱上音乐”。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当全世界都向你背过身去的时候,音乐不会,依然会固执地守在你身边。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格外踏实。”音乐的本质,就是带着对人性的解读和诠释,陪伴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人性这个参照系,请尽管对它放心,最基本的东西永远不会变。就好像古往今来的情书,无论用鹅毛笔写,还是用圆珠笔写,还是用键盘敲、手机输入,形式上千差万别,但脸红心跳的感受从未改变过。
  踏实。陪伴。人性。未改变。或许可以再加一个词:唤起。它统领起前者。我们内在,经由音乐的路径,毫不费力引至你来路或去路的某个角落,咀嚼藏匿在那儿、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却也亘古存留的那些所有。
  卡伦·卡朋特的《Yesterday0nceMore》(《昨日重现》),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大陆流行的一首英文歌曲,其对于旧日的追怀,在众多人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对我亦然。想起那时自己孤单一人,在奔往各艺术院校考点的路上,常常把带有这首歌的盒带塞进随身听里,带上耳机,静静倾听。彼时多愁善感的年龄、迷茫的青春,它就像一个温情而敞亮的出口,将我从瘀积的伤怀中带离,得到某种程度的排解和释放。现在将近三十年过去,人到中年的我再听到这首歌,即刻涌入心头的,便是那盒盒带伴随的奔波时光——那个怀揣梦想的少女一路追梦的时光。那样的影像展现在面前,固执、清晰,像一个长镜头,映现出那时朝气和落寞混杂一起、又一去不复返的旧日时光。每次听,每次如是。
  《昨日重现》,它串接起两段时光:青春里望向少年的时光、中年里望向青春的时光。正如卞之琳“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一样,隔了空间,我带着一个特有标识,望向曾经的那个自己,并就此停顿,成为无可磨灭的一幅图景,永存心间。3
  我凭借音乐,带出了一些过往的自己,和在里面风起云涌的生活。它有时会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出现耳边,将过往唤起。有时,忽而念及其中某首,于是翻找倾听。新的音乐也在不断出现,陪伴,将日子腌渍或刷新。
  正如生活日复一日的熬煮,这个夏天也终究要暑热褪去,如我的红疹那样暂时藏匿起来,不紧不慢等候来年的登场。可是,出于本能的我是暴躁的,我不想那些红疹太猖狂,完完整整粘附在一个季节身上,不肯退让丝毫。我自虐式烫洗,一晚晚乐此不疲,不改我自以为是的削弱它的方式。极烫使一个部位不能承受时,我改移他处,再改移他处,几处地方循环往复,像恋人间的亲吻,热烈,持久。每一移开之处,皮肤无一例外呈现饱满的潮红色,醒目着水温的高强威力。汗如雨下,也在那样的时刻出现。想到了有过的韩式汗蒸,那时怎么出汗也出不多的自己不曾大汗淋漓。那已过去了多年。
  前几天,为查找一个日期,翻看桌上的台式日历,忽然发现,每个月结束的后面,并没有紧连下月日期,而是出现一张空白页,严丝合缝覆盖住过去了的日子。揭过去,日期在下页才又继续。那时我望着空白页停顿了一下,忽感那像个日子跨越的仪式,落寞,庄重。——一些时日一月一月就此埋葬。
  我知道,另种呖呖啼啭的鸟儿,也将会在气温稍微缓和的八月初登临窗外的大树,犹如接力赛,接替那只叫声清亮悠长的鸟儿,成为主要角色,叫响余下来的夏日时空。
  我也牢记,曾经雨中的一个清晨,我在路边撑伞前行,雨线涟涟中,望去的前方忽然变得陌生,有那么一瞬如置身异地。雨中空寂的街道,暗沉天气着色给树木和房屋的肃穆,以及同时伴随的清远……是这些造成了错觉。错觉再在瞬间拉回时,我记起了更以往的旧日给我错觉的另一条街道。
  这些充满了玄妙。似乎事物之间都有它玄妙之处。我的皮肤亦是。一次次,我用极度烫感的热水来冲洗晒伤的肌肤,带给快感,来缓解身体的负重。这样的结果,红疹没有向更坏处发展,有时还会呈现萎败的迹象。化学物质中的“内啡肽”,据说在体内神经递质中,是使人感觉欣快的激素,叫做“快感荷尔蒙”。它能对机体新陈代谢、生长发育、繁殖、神经信号传导等起重要调节和控制作用,以此调动神经内分泌系统,提高免疫力,缓解不适。那是否,我自虐式但带给无限快感的冲洗,歪打正着,促使了此激素分泌,从而生理和精神状态得到改变,是进入良性循环的原因?至少,如前面所说,它使得肌肤没有向更坏处发展的存在因素?
  快感的摄取也来自音乐。一首好的音乐作品领受,即使存在歌词,也无需翻看,声符传递当中,即观览到某种所需要的审美诉诸,完成内心满足。它让自己毫无阻碍进入,去完成与作品之间,或顺带与作者之间的有效交流。如同两位交心挚友,在彼此面对中,完成属于他们特有的对话。曾在我心无挂碍痴迷弹奏钢琴的故年,一首首早已熟知和钟爱的音乐,一旦被情感灌满、倾注到指尖,就会感到身体的战栗。仿若手指触动的不是黑白相间的键盘,而是生活和生命柔润、激越、昂扬、怀恋的弹起和落下的抚触。是情感吸纳和倾吐的完全交织。这让我记起了音乐指挥者、弹奏者、歌者……演出时,陶醉,使得他们身体和面孔常会有悖常态,做出古怪姿势或表情。我愿意相信这出自情不自禁。就像我情不自禁要诵读那组四言诗,又情不自禁在诗文与音乐完好融汇的感动中几近落泪,再情不自禁在后来的某时,将那首曲子单曲循环,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赋予它另种意味。这也是生活。 

⑤《厦门文学》年12期l散文:

《窗口》

外出。头戴大宽边遮阳帽,上衣除短袖外另罩一件防晒衣。

走到楼外,又听到五楼的窗口传出四岁小姑娘璇儿稚嫩的喊声。不过这次不是脆生生喊我,而是自窗口看见回家的妈妈后喊妈妈声音。

之后便噤了声。

一定是自己不同于以往的装束让她认不出了,要不然又会大声喊我。猜她一定还趴在有护栏的窗口探头,正在极力搞清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于是赶忙抬头,向那个窗口挥了挥手。

果然,就见她的小手立刻从护栏间伸出,起劲摆动。以往她喊时,自己除以声音回应,总有这样的再见式动作配合,所以随即知道是我。

那时我们俩,一个成年人一个小孩儿,心里都该是满足的:为一份生动默契的交流达成。

窗口凸显出它的可爱。

人不可被闭塞困住。连小孩也不例外。窗口是与外界交流的另一通道。对于成人,更多时候是望向窗外的沉默。这种沉默方式是有意识无意识的自我取决行为。除了天真孩童,没有谁会每日无事对着窗外咿哩哇啦喊叫。它区别于门口的畅通无阻,窗口有属于它自身的限定,在它面前,人有着本能内敛的把持。所以所有通常看去的罗列整齐的一扇扇窗,都是安静不张扬的,像一只只老成的眼睛,无息观望着这个世界。

光亮的白天,一切夺目物什呈现出来:花花绿绿的人群、疾驰的车流、无限延伸蜿蜒的街路巷陌。而在其中拔地而起的一座座建筑,逼仄我们眼睛的,只是或高大或矮小或华丽或颓旧的物象呈现。至于那些充当其中零件的一个个灰扑扑窗口,看起来毫不起色。

它只是夜晚的登场者。是夜晚的主角。

于白天的乏善可陈,夜晚,它被赋予隆重的可能。于是一个个窗口,不管它是明亮、昏*抑或暗沉,都凸立在夜色世界中,成为夜的风情的喁喁诉说者。

一扇扇充满光亮的窗子,生动勾勒出一座或一片楼宇的立体丰腴形态。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淋漓体现它未被夜色吞没的告白。它莹莹亮闪着,给无边的暗沉沉大地渲染出活泼的生命姿态。

所以,人类蛰伏的夜色下,怎会缺少这样的亮色。即使夜深,灯光一盏盏熄灭,滑入夜的阒寂无言,它也和生动连在一起。只不过是喧嚣之后的暂时退避。曾留在那些空间的脚步和气息,足够它在茫茫夜色里洇渍。故那些黑洞洞窗口,依然会不安分在夜色中,醒目和深沉。

所以灯光漫延的窗口,成为夜流动的生命。失了它的漫延,一个或一排排窗子只是黑夜冷酷的伫立。它只会把黑夜的冷寂沉默无限放大,消失了属于它夜的生命佐证,陷落到虚无中去。

夜色。那个盛夏七月。曾经一座夜夜灯火的楼宇,再次路过时已是黯默一切。其是一幢高三教学楼。之前夜夜的通明,似乎是意气昂扬的学子为即将与其远远别离的仪式展演。曲终人散,它从夜的寂寥开始,又还原为夜的寂寥。这样一扇扇已完成了仪式的窗子的沉默,失掉生机和充满孤独,它随着那些意气昂扬的消失而消失,化为死寂。

它是因光亮才成其为生命。而光亮因人产生。而人经历多不雷同。不雷同的每个人面前看到的窗子,自然有各不相同的内容映射到内心,或麻木或平淡或欣赏或安然。

或者,成为一段记忆导入者。往事于是不请自来,成为温暖和哀忧参半的承载物。

好友芸说,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安静夜晚奔走间的抬头,望见一个溢满光亮的窗口,心还是会有些许起伏,做不到完全平静。那可以是任意一个窗子。因为这并不重要。它单单以一个象征符号出现时,就能毫不费力把一段记忆拽出,无法清除。

那是她的初恋。

那个并不大但高高的小窗口,曾照亮她少女时代卑微的爱情。它一度使她着迷和怀想,但始终没有勇气去敲响那扇门,和他同处在满室的光亮中。那时,那个夜晚莹亮的小窗口是温暖和渴望的代名词,爱情嵌入其中,愔愔漫溯。

经历了一段彻骨而未果的投入,最终她和自己的初恋告别,远远离开那室灯火和那个人。但旧时光的一些物象无法彻底剥离,哪怕是她极其不愿再回顾。她记住的一个窗子曾带给她伤痛,此后跟她没有任何瓜葛的其他窗子,便蝴蝶效应一样产生丝丝缕缕联系,挥之不去并存在她的生活里。

她说,这又有何关系。影子属于过去,现在和彼时已隔千沟万壑。一直并存,又有什么不好。只是窗子和那些灯光而已,人已在别处,不屑于记起了。

不屑于记起了。是伤害。也是馈赠。

到底人于窗口,有多少执意和幽深情结被赋予其中。

暗深夜晚,当虫鸣也几近匿失的夜半时刻,会顿觉自己独亮的窗口突兀和跳闪,好像明亮正吸引无数漫漶在周边的眼睛,外部黑暗世界顷刻要全部沉压般不安。

不安又好像来自违背暗夜的平衡契约,任何光亮都是夜的刺破,是夜冒然的对话侵入者,该还回属于它夜的黑色和安静才感稳妥。

于是躲避。

靠近夜的颜色。

它被一薄一厚两块方方的窗帘严密遮挡,锃亮便有了收敛,和它淡开距离,温顺退闪回屋内。让各自在相依又独立中延展一份生命的安顿状态。

它或者可以作为现实映到内心的窗子,望到更多现出在世间的别样窗口。我们倏然间窥见,窥见另一种风景。

黑夜渺远的天空,一颗颗闪亮的星星是它的窗子。星子熠熠之光,盛大装扮起天空的纷繁和热闹。抬头凝望,有星光闪烁的天空是和大地拉近距离的,如同跋涉一段远路后终于望到安实的老友。

它们和大地的灯火遥相辉映,生动幽悠。它们也一如屋宇充满灯火的饱满一样,让天空呈现立体和丰腴。失去了星星的天空也就失掉了它的生机。

宇宙万物的产生和组合,都有它奇妙的连接,宏大而细密。从看似毫不连接的此物到彼物,总有一个幽微的点把它们串载,使其杂而不乱、庞大精美。

叹观这样的赐予。

它因此给了我们看得更远的可能,感知行走的欢喜。

此时,它正通过另一个窗口赐予这样的欢喜。

那是人的一张脸。

当我看到那张写满忧苦但瞬时如花儿一般绽开的笑脸时,被彻底感染融化。刚刚还在大为恼火,为她玮儿的自闭给班里集体活动造成的混乱无计可施而躁狂。心里唯一想的,便是他妈妈来接时狠狠告知一番。想象那一定是自己一张充满怨气的脸。

玮儿妈妈按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不等自己迎上去,她先寻到了她的玮儿,玮儿向她扑去,她立刻鸟翼般张开双臂收揽,同时满脸笑意,如春天欣荣的原野。

那张笑脸寄予着一位母亲满腔的爱意,没有也不会掺杂丝毫芥蒂。现实的残酷不会剥夺爱意的存在和希望的期盼。若果这样的希望被一次次暗示无望,得到否定,一位母亲的心该是如何痛楚。

我只有讪讪走近,走近那对可怜又幸福的母子,配合着她满脸笑意,笑吟吟道说努力提取的玮儿的可圈之处.。然后,跟他们开心道别。

这一过程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输送给他们一个也许很小但须有光亮的窗口,让他们感到快乐温暖和看到希望。

这同时是自己从他们那儿探得的窗口。我有幸望到这样的窗口。

由此身边,有很多作为窗口的东西在围绕和跳出。有形无形。走近或远离,它们一直在。从窗口望世界,看到我们想看到的,或者仅仅心生微澜,便已欣喜。

因为知道自我还怀抱一颗好奇和热望之心。

乔有山文化传播公司

公司成立于年,设有“王尽美研究小组”、“乔有山文化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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